国学大师梁启超曾说：杜甫是情圣。
很多人一脸黑人问号：昂？
杜甫？那个一副苦瓜脸、动不动就流眼泪、整日忧国忧民的挫男？
他是情圣？
可梁任公就这么说了，当然，人家的原意并非单指爱情，而是说杜甫这个人对亲友、对妻子、对儿女乃至家国天下，都奉献出了自己最真挚的感情。
所以，杜甫是当之无愧的情圣。
而这篇文，我们就来谈一谈杜甫的感情。
二
杜甫脱单那年，三十岁。
他的妻子那年才十八，出身弘农杨氏，老丈人是朝廷的司农少卿，官宦人家。
诗人的爱情会是怎样的？
在我印象里，诗人都是一群特别会撩妹的家伙，嘴巴一个赛一个的甜，三分的情从他们嘴里都能道出十二分的意，比如李白、比如元稹、比如李商隐……
但杜甫不一样，他是诗人，却从不会写情诗。
他的诗句里提起妻子，永远都是两个字：老妻。
再对比和老杜齐名的李白，他的笔下从来不会出现这么老土的名词，一写美人就是花啊云啊小仙女，姑娘们听了各个都欢喜的合不拢嘴。
唯独他杜甫，不会逗女孩子开心，连给妻子讲笑话的时候，他一句话没说完，自己先笑上半天，笑完还在妻子的沉默中问：你怎么不笑？
每次看到他笨拙的样子，连我这个千年后的旁观者都为他紧张不已。
这也太直男了叭！
三
杜甫以前是个心气儿很高的年轻人。
他说：致君尧舜上，再使风俗淳。
妻子每次听他说自己的梦想，都会激动地双手握拳，说：加油啊二甫子，让我看到你当上宰相、造福苍生的帅气身影吧，我们可约好了呢！
她对他说：我会一直看着你的。
可杜甫的仕途一直不顺。
天宝六载，杜甫去参加科举考试。
在李林甫的阴谋下，杜甫落第了，他无颜见父老、羞愧难当。
他独自坐在长椅上，一脸沮丧，仿佛全世界的色调都是灰白的。
他的妻子找到了他。
妻子说：你是不是不开心？
杜甫说：我没有不开心。
妻子顿时就很生气，说：别忘了，我可一直都在看着你呢！
她拉着杜甫的手，说：别忘了我们的约定！我在等你造福苍生、实现梦想的那一天呢，你可不许这么丧啊！现在，我们回家吧！
杜甫任由妻子拽住他的手，身体不由自主的跟她走，忽而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转……
这世上，总会有这么一个人。
她只是在你身边，就能让你安定下来。
驱散阴霾、带来希望。
四
安史之乱爆发，杜甫带着妻子，在战火纷飞里颠沛流离。
他们在鄜州的羌村找到了栖息之处。
杜甫打听到太子在灵武，他想去投靠，可乱世里人命如草芥，这一去几乎是九死一生。
妻子没有阻止，因为她知道这是丈夫的梦想。
杜甫走了，对妻子和儿女来说，他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，兵荒马乱的年月，人死在了路上，都不会有谁去瞧的。
后来，杜甫在路途上被叛军俘虏，绑到了长安软禁了起来。
在一个月夜，诗人想起了还在鄜州的妻子，他泪湿脸颊，说：
今夜鄜州月，闺中只独看。
遥怜小儿女，未解忆长安。
香雾云鬟湿，清辉玉臂寒。
何时倚虚幌，双照泪痕干。
今夜鄜州的那轮月亮，你是否也在闺房里独自注视？
我们的儿女年纪还小，还不懂得你为何会思念长安。
香雾打湿你了的发，月光使你玉臂生寒。
也不知道，何时我们能并肩坐在那薄帷帐下。
月光照映着你我，让我为你把脸上的泪痕擦干。
看吧。
自认为是个不解风情的汉子，却因你而笔下柔情万里。
五
杜甫几经辗转，从长安逃到了凤翔，又从凤翔回到了羌村。
他说：我回来了。
妻子没有微笑，在那个嘴角上扬的姿势后，她泪落成珠。
墙头上挂满了邻居，所有人都在为二人的重逢唏嘘感慨，在这乱世里人还能活着回来，那都是老天爷在保佑……
夜深人静之时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，都好似在做梦一般。
邻人满墙头，感叹亦歔欷。
夜阑更秉烛，相对如梦寐。
这一秒，只想在爱里沉溺，
这世界是块冰，
就让它是块冰。
六
后来的杜甫流离转徒、漂泊不定，妻子一直不离不弃、从无怨言。
她辛苦操持他们的小家庭，这个心灵手巧的女人，每天会收集好碎布，给丈夫和儿女做衣服穿，舒适又保暖：“经年至茅屋，妻子衣百结。”
杜甫生了病，她急得花容失色，整日整日的闷闷不乐，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的二甫子：“老妻忧坐痹，幼女问头风。”
她是官宦闺秀，未出阁时喜爱琴棋书画，可这些年跟着他，没有享福，反而一直都在关心柴米油盐，杜甫这一生不愧于人、不愧于国，却只愧疚于他的妻子：“何日干戈尽，飘飘愧老妻。”
偶尔杜甫也会带妻子出去游玩，泛舟湖上、欢笑戏水，妹妹你坐船头，哥哥我岸上走：“昼引老妻乘小艇，晴看稚子浴清江。”
妻子时常与他对弈，虽说他们穷的买不起棋盘，可妻子蕙质兰心，在地上画了一副棋盘，这二人之间清淡的幸福，就这样从那些故纸堆里满溢了出来：“老妻画纸为棋局，稚子敲针作钓钩。”
在她的怀里，杜甫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与芥蒂，好似归巢的倦鸟、靠港的游轮，可以供他无忧无虑地依靠。
再后来，杜甫死了，死在了她的前面。
她没有可以注视的人了。
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，因为她见证了那个少年一步一步的成长，从来也没有动摇过自己的梦想，以至于连带着，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他的脚步。
才不为什么盛世美颜、也不为什么华丽诗篇。
她只知道，在初遇的那一刻起，他就成了自己心尖上，最深爱的追风少年。
两年后，她也闭上了双眼，给这段平淡、普通、一点都不浪漫的爱情，画上了最后的句点。
而因为杜家穷困，他们的子孙后代在过了好多年之后，才总算凑够钱财，将他们重新合葬在了一起。
这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的走向了人生的终点，到了最后，也依然不离不弃。
真是像极了爱情。
不。
这就是爱情。
七
其实，我在爬梳史料的时候，发现了这样一则故事。
有一次，杜甫和一个称之为李梓州的官员一起泛舟游玩。
船上有侍女唱歌跳舞，在那个时代，狎妓可称风流、纳妾亦属寻常，诗人出游调戏个把美女，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，你看，旁边的李梓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。
可杜甫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：使君自有妇，莫学野鸳鸯。
这就是杜甫的爱。
什么叫爱情？
爱情不是有了你以后，我就可以抵挡世间所有的诱惑。
而是我知道这世间有很多诱惑，只是自从有了你，那些我都不再需要了。
那么，在这篇文章的最后，我想问一问。
在你的生命中，是否存在过这么一个女孩。
没有浓烈的脂粉，没有细腻的声线。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你身边，静静地成为了你的全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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